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低浮上

猎火 (明唐

【一】


天宝初年,正月十四,长安城,平康坊。

雪还没能落完。

 长安的雪很细,像是蓬莱的白沙,但又多了点偏西北的干燥的魂,说是盐粒倒也不过分。一百零八坊少不了朱红的大门,这雪落在上面,倒也有几分雍容的姿态。

 雍容并不代表着引人注目。在这条街上走过的显贵,光名字就能凑成半片朝廷,更别提当今首相李林甫挨着平康坊的莺莺细语,占了大片的亭榭。穿金戴银地行走于此,到不比衣衫褴褛的几个叫化地痞,这些人平常可是少见得很。

 平康坊多士宦,亦多秦楼。不说百八十处,二三十家倒是有的,而老黎家的生意自祖上做起,到今天只有更红火,别人家姑娘没有的姿色,不会唱的小曲,像是都送到他那里去了。但是没人见过老黎,在门里门外操心的,都是老黎的媳妇,全坊最迷信的那个赵姨。

 眼看马上正月十五闹元宵,赵姨一早就扭着身子去置办灯火花灯,再从秀坊女儿开的首饰铺子里东瞅西瞅想挑几个便宜又赏眼的物什。当然顺便路过了东头纯阳道士的算命摊,按老样子算了一卦。

 那道士拈着个山羊须,皱着眉头盯着赵姨的掌纹看了许久,露出个为难的神情出来。

 倒不是他要骗人,这么凶煞的手相他还真没看过。

 道士斟酌了许久的用词:“施主啊,您这手相……到也不是贫道就能消得了的灾,您要不还是今晚歇上一晚的生意,好少些子人命恩怨。”

 赵姨有些不快,只当道士一心向钱,丢下几枚铜板径直走回去了。

 她也不是不信,从小到大四十多年算过来,每个道士都说他手相凶煞,但她不还是活得好好的,寻了个男人,还混得一个全长安名声最大的秦楼?钱也有名也有,平平安安四十多年,还求个啥?

所以她回去也就多拜了几次佛,去土地庙里上了柱香。

平康坊的女人嘴碎,平时那个官人去了谁家的楼听了哪位姑娘的曲,都是她们茶余饭后无聊至极的谈资,但就算如此,她们也不敢和赵姨的事,也就只能滴滴咕咕传了几句,便自管自的,回去了。

掌灯时分,赵姨已快忘了道士的劝阻,依旧是亲自把大红色的灯笼挑到大门的匾下。她看到有个男人走过来,刚想唱个万福道个金安,但仔细瞧见深黑色的束袖胡袍和起着毛边的斗笠,便收回了以往谄媚的神色,伸出手把他往寻常男人常去的中楼引。

那男人没理他的手势,不知从何处摸出一锭金子,随随便便往赵姨脚间一掷,竟将石板磕出了一块小坑。

赵姨的眼睛顿时一亮,赶忙弯腰把那锭金拢到袖子里,油腻的脸上堆出个夸张的笑:“这位爷里边请,上好的花雕竹叶青,姑娘多的很,爷挑着自己喜欢的就行!”说罢,身子一转,显然要领男人去上楼专给显贵名士享乐的地方。

那男人从唇边硬生生挤出一声闷哼,突然斜出一脚,不偏不倚踢在赵姨围了百十斤肥肉的小腹上。赵姨是从未学过武,又从未和江湖人打过架,几百斤的身子就这么被一脚踢翻在地,身体蜷成诡异的弓形,两腿一蹬,没死也摸着无常的边了。

“谁要你奉承。”

 那男人摘下斗笠与假面,无声掸去了上面细碎的细雪。就着四围人家逐渐上起的灯火,赵姨看见了男人鼻梁上骇人的斜疤。她想起早上纯阳老道的话,像触电般地抽搐着,双腿直颤似乎想逃,突然膝盖一软,好像想起了些什么,一口艳红的血呕将出来。

“唐……斐……”

 她斐字没说到一半,唐斐语又在他腹上来了一脚,这回她的头向肩侧歪去,是真的成了夜游的东西。

“倒也懂些东西。”

他把女人的身子向墙根胡乱踹了几脚,然后戴上假面,却轻车熟路地向着下楼的方向大步迈去。

细碎的雪掉在女人新绣的袄衣上,被呼啸的北风吹去一些,只留下被几块冻雪凝住的冰渣。坊间没有一个女人说话。或许要到正月十五的凌晨,她们才会在送客的时候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惊呼,在街上大声议论赵姨的生平。

唐斐语刚走进下楼,先被缭绕的烟雾摆了一道。

三百年都散不掉的白烟,此起彼伏的掷牌声,混杂着黑暗处女人们欢愉时的呻吟,不留情面地圈住了唐斐语清晰的思路。他略微皱眉,把斗笠丢在了无数酒坛之间。

“黎十三,滚出来。”

 他声音不高,撞进众人的耳朵里却有如鸣金击鼓之意。地痞们愣了一下,随机继续自己的欢乐时光,找茬的天天有,谁在乎谁今天换了个脸。

“黎十三,滚出来。”

唐斐语重复了一句,眼神透过假面缓缓扫向了整个场景。

逐渐有了一些议论,这么多地痞聚集在这里,长安那些混混的名字没几个不知道的,偏偏没什么黎十三,最多只有个姓黎的,叫黎彭,就是大家常说的老黎。

唐斐语这次倒像有耐心得很,随便找个位置坐了,从桌上摸出一个还算干净的豁口酒碗,也不嫌腌臜,伸手就朝着身边的浊酒坛子舀下去。

酒是真的浊,酒坛地下沉着一层不知是什么的东西,酒碗伸下去只搅得昏天黑地,不比没滤过的酒渣好上多少。那酒坛被糟蹋的小伙自然不高兴,陈了半天的酒,这么舀一下就前功尽弃,放给谁都不甘心。他倒也血气方刚,二郎腿翘在桌上也不放下,指着唐斐语假面上的眉间就开始骂爹骂娘。

“你算个什么狗东西,敢动你大爷的酒?”

唐斐语端起了那个酒碗,仔细端详了一番,像是没看到小伙一样对着正前方的空气开了口:“我可没想要动你的酒。”

“就这种破酒,我在龙门混的时候都没喝过一口。”唐斐语摘下假面,盯着酒中奇怪的悬浮物,“不过你这么说了,这酒我可非喝不可了。”


小姜的话:

写完刚好2k,是今早的极限一小时产物。好久不更感觉都不会写文了orz这次摸摸是想试个水,以后大更新估计要等到我毕业了【一看就知道我是假身份证玩游戏,giao】以后慢慢写,小姜快冲!

这次应该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江湖味了8,流眼泪了。

电五六合一的朋友记得找我玩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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